床头柜上的小闹钟指向凌晨四点,会有谁在这个时候往我家里打电话呢?我把话筒贴到耳边。
“小莲……”电话里传来姐姐木菡的哭泣声。两年前,姐夫钟华心梗发作去世,姐姐的生活显然受到了极大的影响。不过,在凌晨四点打电话给我,还在电话里哭泣,这可是头一遭。我赶紧坐了起来,问她怎么了,她抽抽搭搭哭个不停。于是我又换了个问题,问她在哪里。她抽泣着说,在北京。
我这才想起来,三天前,木菡从她工作、生活的鹿城打电话给我,她说她要去北京参加书展,替她所在的单位鹿城市图书馆采购些书回来。她还问过我有什么书要买。书展为期一周,可不正好在北京。
我又问她出了什么事。我猜她不过是因为梦见了老钟,心生悲伤的缘故。凌晨四点多,差不多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,如果你不幸在这个点醒173来,而你又恰好孤零零一个人睡在一张宽二米、长二米二的双人床上,伸手一摸,半边床冰凉……请想象一下吧。谁还能没点伤心事?
木菡没说什么事,她只是哽咽着问我,你有空吗?你能来趟北京吗?
我当然有空。我还能有什么事。我刚被我的学生告了一状,因为我对学术意识形态化的批评引起了他们的不安,学校宽大处理,让我暂时停课休病假了。我的上初中一年级的女儿住寄宿学校,一个月才回家一次,她从不中途打扰我们。我的丈夫——丈夫没什么好担心的。好在无霾,航班难得地准点,当天下午三点多钟我就赶到了北京,在海淀区的一家星级宾馆内找到了木菡。木菡房门上挂着“请勿打扰”的牌子。敲开门后我吓了一跳,房间里堆着齐膝深的海绵碎屑。见了我,她什么也没说,转身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窗前的一张圈椅边坐下。她两手抱膝坐着,一张脸蜡黄,眼角的鱼尾纹也比平时深了许多。不用问,这一天她应该都还没出过门,也没吃过东西。我跟过去,在她对面的圈椅上坐下,问她:“这些东西哪来的?”我指了指地上的海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