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实,滩姐可以用现在最流行的一个名词来代替:情人。
被峡江人称为桡夫子的船工们,特别是柏木船上的船工,在行一趟船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的日子,不停地在峡江沿岸的大小码头上撒播情种。那些贫寒人家的女子,终日守望着被乱石险滩搅得无法无天的峡江江流。当几百名纤夫拖着一只大船艰难地走入视野之中,她们就像燕子一样飘落在每一个纤夫的身旁。朋友再三申明,那时的纤夫,绝对不似MTV中载歌载舞的样子。父亲后来也告诉过我,峡江的纤夫是不穿衣服的。他特别强调说,身上连一根纱也找不见,黑亮干瘦的身子趴在岩石上,远远地看,很像现在街上小吃摊卖的烤鹌鹑。我无法想象,一百多号赤身裸体的大男人,在光天化日之下,不只是公然沿着峡江前行,还一刻不歇地喊着号子。那些被称作滩姐的女子从高处跳跃下来,蹦过许多坚硬的岩石,依次靠近自己所认准的纤夫,或是擦去他们脸颊上的汗珠泪珠,或是拭去他们身上的江水血水。这些都做过了,她们便一同伸出手分担一些拖住纤绳与缆索的沉重。
这样的故事让人听一听也惊心动魄。
就在这时,我突然收到一个名叫肖姣的女孩的信。
肖姣在信中邀我到她所在的青滩去走走,并且看看她任教的乡村小学。她说青滩已被葛洲坝的回水毁过一次,又被大滑坡毁过一次,但真正让其陷入灭顶之灾的却是即将进行的三峡工程的大江截流。她提醒我的话同父亲如出一辙:这个春天若不赶快行动,就会留下永远的遗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