经验逐渐摧毁了这种虚构的全能,并且这种破坏可能是人类早年生活中最深刻的失望。首先,婴儿发现他自己是饥饿、排便、撒尿等器官冲动和必然性的牺牲品。更重要的是,他发现母亲的乳房根本不是他自己的一部分,而是他所依赖的另一生物的一部分——在此之前,他从来没有将母亲的乳房与他自己的身体区分开来过(他没有这个必要,因为当他想要母亲的乳房时他就能得到它)。他被迫认识到这一点,例如,当他想要吃东西时,正好母亲不在;哪怕是耽搁了一小会儿。这对“专制的虚构”也是一个巨大的破坏。最痛苦的是断奶的经验,这可能是每一个婴儿生命中最大的悲剧,此时他的依赖性受到了极残忍的强调;这是一种挫败的经验,因为他想要的东西再也不会有了;如果以前他还在某种程度上保有非依赖的幻觉,现在则不能那样想了——很清楚,他食物的来源不依赖于他,而他却要依赖于他食物的来源。“专制的虚构”的破灭对每个孩子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幻灭,是对他的自我的一个极大打击,在他的有生之年,他会采取种种方式来力图弥补这种破灭。他怎样做到这一点呢?
一开始,他对挫败的反应是愤怒和吵闹;并且,他通过踢、咬等他所仅知的方式来回应。但是,他在肉体上是无助的,并且,这些方式是无效的,反而有助于更加强调他的依赖性。并且,父母用禁令来回应孩子的这种反应,常常包括剥夺对他们的关注和爱。一般说来,孩子很快就知道,这种形式的反叛是无益的,它带给他的害处要比带给他的好处多。他想通过猛烈的攻击性行为来回应挫败,但同时知道他会因这种攻击性行为而受到惩罚,也知道在任何情况下,后者都是无效的。他找到了什么挽回面子的解决办法呢?由于他必须“面对事实”,由于如果他打算得到和平的话,他就必须在任何情况下都“顺从”,于是他力图使其看起来好像他自己是这些要求和禁令的来源:他将外部的禁止力量内化——在这里我们找到了意识的起源。通过使禁止的作用看起来好像来自他自己的这种方式,孩子能够“挽回面子”——似乎在说:“这个禁令来自我自己,而不是来自外界。那么我就不是屈从于外界的规则,我只不过在遵守我自己建立起来的规则而已”,这样就在某种程度上挽救了“专制的虚构”,并且同时通过遵从父母的要求,避免了针对他自己的不愉快的后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