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月的夜晚,每个毛孔里都有花香,这些花香经过了阳光和月光下的发酵之后, 变得肥腻醇厚, 让人在晚风中行走的时候也像喝了酒一样, 脚下是轻的、软的。厂里的这些桃树、梨树、杏树、葡萄树,很多都是父亲种的,他如今菜农也做不成了,只得平日里修剪修剪果树,秋天的时候临时做几天果农,收成的葡萄他自己并不吃, 他喜欢把采摘下的各色葡萄装在大筐里, 像圣诞老人送礼物一样,郑重地给东家送一串给西家送一串,直到全部分完为止。冬天的时候,他早早给这些葡萄树挖好葡萄窖,扶它们睡进去,等它们开始冬眠,再替它们盖上厚厚的棉被。
我想扶住刘静,怕她会摔倒,却被她推开了,她径直往前走,喝了酒的缘故,脚步轻盈异常,简直像在飘。我说,看着点路,你别摔了啊。她忽然扭过头,似乎对我笑了一下,说,够丑陋吧,我已经说过了,酒精会让人变得丑陋。
我们乘着晚风,飘荡在荒芜的小路上,破败中散发着浓烈的花香,像穿行在某种奇异的时空隧道里。走了一段路我才说, 你今天是故意让自己出丑的吧。她深深吸了一口花香,语气欢快地说,他们太把我当回事了,我想让他们知道,我和他们其实根本没有任何区别,没有任何区别。又是一阵沉默,我忽然想起她手腕上的那些疤痕,便小心翼翼地问道,你手腕上的那些疤,那些疤是怎么留下的? 她哈哈大笑起来,边笑边问我道,你觉得呢? 我的心猛地狂跳了几下,半天才说出一句,这么大的事,你怎么也不和家里说一声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