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阵急促的枪声把我惊醒,我被按在炕沿下躲子弹。大人们乱作一团,爷爷嗓音嘶哑地喊:“赵连长,放心吧,我们能坚持住!”赵叔叔不见了,村里来了带枪的坏蛋,徐大伯他们被抓走了,许多人家被抄。我沿江岸向长白山的方向奔跑,跑累了,饿倒了,昏睡在映山红树旁,飘落的花瓣儿掩埋着我。
星光、月光笼罩着江面,急匆匆的江水泛着点点银光,像饿兽的眼睛。山中一片黛色,映山红淹没在黑暗中。我恐惧地在回家的路上飞跑,脚下坎坷,连连摔跤,脸上、腿上流着血。
家里空荡荡的,没有人影。那瓶映山红被打碎在地,染红了一块地面。我拾起它残存的花枝,抱在怀里,嚎啕大哭。母亲跌跌撞撞地进来,她满面泪痕地说:“孩子,你赵叔叔在北山上牺牲了!”她抱住我放声哭着。我木木地看着母亲,眼前幻化出赵叔叔那双机警的大眼睛,突然喊道:“妈妈,赵叔叔没有死,他会变,这会儿一定是变成映山红了!”母亲抽泣着安慰我:“你说得对,他这样的好人不会死,过些日子他就会回来了。”
1947年春天,故乡第二次解放。解放军追击国民党残兵败将的枪炮声从北山响起,眼见敌军成片倒下,我高兴地喊着向解放军的队伍跑去,在硝烟滚滚中寻找我的赵叔叔。部队暂住村子里,我抱着一束盛开的映山红在他们中寻找赵叔叔。那一张张并非赵叔叔的面孔,无一例外地挂着慈爱。他们每人要我一枝花插在胸前,告诉我战争还没有结束,赵叔叔在很远的地方,眼下不能回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