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接到打印稿的同时,绑架就开始了。发到陈白驹(1961一)面前时,尼侬发现少了一份,这使陈白驹心里添了些被忽视的落寞。然而当尼侬从诗人兼画家潘和平手里取回一份(“你一画驴的就别看了”)并交给陈白驹时,后者又为自己终于没能逃过这场奴役而沮丧。倒了血霉啊,他握着被卷成筒的它,掂量出应该有二十万字。二十万字,每晚夹着一泡溺,慢慢写,慢慢改,一晚七百字,得弄多少个夜晚啊。也因此,别说是批评了,就是对它表现出一丁点冷漠,事主可能都会记恨(“这些不识货的老东西。”他们在心里愤愤不平地骂着,准备结一辈子的仇)。虽说,在每一份打印稿的封面上都写着:敬请批评。可要是细看,就发现这加粗了的霸道的黑体字,意思其实是:奴才,来赞美吧。
对这些脆弱的写作者来说,他们写作的历程就是这样:一、自以为是地弄出一堆文字二、搜刮和收集各界人士特别是业界人士对它的赞美(最好是仰视式或跪拜式的,灵魂上来点战栗之类的)总而言之,你表扬也得表扬,不表扬也得表扬。也因此,经常接到这类打印稿的人都储藏了一堆废话,用以应付这些难缠的、歇斯底里的、疯狂的、容易记仇同时对荣耀又极为饥渴的文学界的恐怖分子或者说上访者。现在的这位,难说不是这样。陈白驹最怕别人这样半死不活地瞧着自己。